暮色四合时，贵阳府的城楼如巨兽般矗立在山道尽头。
三丈高的青砖墙垣爬满青苔，雉堞间晃动着持矛士兵的剪影，弓弦紧绷如满月，投石机的巨臂在暮色里投下森冷阴影。
路仁勒住缰绳，见城门紧闭如铁铸，门环上凝结的冰碴在火把下泛着蓝光——这分明是座枕戈待旦的危城。
路仁见此暗暗点头，这个守城之将倒是有点儿本事。
“将军，小的去叫门。”
倪二拍马向前，铁拳砸在城门上，响声惊飞了檐角寒鸦。
“朝廷钦命贵阳偏将赴任，开城接令！”
声浪撞在城墙上反弹回来，惊起城下护城河的涟漪。
城楼一阵骚动，火把次第亮起，照见女墙后密密麻麻的军阵。
片刻后，粗麻绳系着的木篮从垛口垂下，吱呀作响的滑轮声里，先落下个穿青衫的文官正是贵定县文书霍文。
紧跟着跳下的武将身披半幅破烂皮甲，甲叶间漏出的布衫补丁摞补丁，腰间横刀的穗子已褪成灰白色，却是贵阳兵营把总张海。
“贵定县文书霍文，拜过将军。”
“贵阳府兵营把总张海，拜见将军。”
张海凑上前时，路仁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铁锈味——那是甲胄长期不保养才有的腐腥。
路仁点点头，示意昭儿将自己的告身文书，将印委任状拿过去勘验。
验证之后，两人明显松了口气。
张海大大咧咧的行礼“将军可算来了！营中弟兄已三月未发饷，兵器库的刀都卷了刃，全靠弟兄们拿竹竿充数……”
“将军此来，可有带饷银？”
“将军。”霍文躬身打断道：“贵阳府已被围城数日，将军杀透重围来援，城中军民士气必当大振。”
他这么一说，路仁回想起早上出山口的时候，的确是察觉有不少人埋伏在出口位置。
安排大家穿戴甲胄通过，埋伏的那些人全都跑了。
“路上的确遇到叛逆拦截。”路仁颔首点头“不过看到我们兵甲整齐便跑了。”
说完之后，他招呼众人“准备入城。”
一路上已经习惯了这套流程的亲兵们，迅速上马入城。
身上只有一件早已破烂皮甲的张海，看着路仁身后人人一身皮甲艳羡不已。
至于饷银，路仁一路上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挑了几个小型土司，搜刮出来了数万两银子，以及不少粮食。
原本五六十人的队伍，这一路行来，收纳辎重兵四百，已经有了近五百之数。
在后勤辎重方面他还真是不缺。
来到府衙，路仁得知了一个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惊骇的消息。
难怪只有霍文这县衙之中的一介文书出城迎接，因为县令和县丞都跑了，所以只剩这个文书处理事务。
至于张海贵阳府兵营把总职务，还是之前县令临时封的。
要知道县令可没有权力封武官，这是他找的替死鬼。
整个贵阳府内，上至知府老爷，下至县尊老爷，居然全都在围城之前跑路去了重庆府。
至于正规军，把总以上的要么早已出缺，要么都是跟着老爷们一起跑了。
现在营中最大的就是张海。
“不是说叛军从来没有攻打过城池嘛，这么害怕干什么？”路仁喃喃道。
霍文讪讪道：“这些官老爷还不都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一套，一家老小全都安顿在重庆府，只要叛军一来跑的比谁都快！”
“哈哈！”路仁闻言是乐的不行“有意思，真有意思。”
“一群土人居然逼得贵阳府上下狼奔豚突，真是太有意思了。”
府衙众人默默低头，都以为路仁是在说反话。
实际上路仁真的是觉得搞笑，都说西南局势糜烂，实际上他一路行来，多是当地官员尸位素餐，但凡组织起军队反抗，那些土人真没什么好怕的。
也就那些土司首领过得是大富大贵，一手领着朝廷的封赏，一手搜刮着土人的财富，偶尔还能得到当地官员‘上供’的保护费，那可真是过的神仙日子。
而他们组织起来的所谓的反叛，就是这些土人手持竹枪，偷袭出城之人，更没有大型攻城器械，简直比流寇混的都惨。
就这，都能糜烂西南，真是搞笑至极。
霍文害怕路仁也跑了，连忙跪地道：“将军，贵阳军民皆以将军为尊。”
路仁摆摆手道：“放心吧，我来都来了就不会跑路！”
“张海！”
“卑职在！”
“贵阳现在有多少兵马！”
张海开口道：“正式兵约有五百，辅兵有三百！”
路仁盘算一下，再加上他带来的人，能凑出一千三百来人。
路仁点点头道：“现在欠了多少饷银？”
张海看向霍文，他就是一个大老粗，只知道欠饷，还真不知道欠多少。
霍文道：“回禀将军，如今已欠一年的饷银，合计两万三千六百二十两银子！”
路仁点点头，看向倪二道：“去辎重中抽出五万两银子，明天校场现场发银。”
又看了一眼张海，道：“再给张海三千两银子，采购城中的鸡鸭鱼肉，明天发完饷银之后，要进行酬军。”
“要求就一条，不准饮酒，肉食管够！”
倪二连忙领命。
张海闻言大喜道：“将军真将饷银带来了！”
路仁笑道：“我来的时候，朝廷可没有说饷银的事情，这些都是我个人的私产，暂时先发给你们便是！”
张海笑容一滞，对于路仁这位年轻的将军，有所改观。
路仁看了看张海道：“一会儿你还要准备明天酬军，可不要小家子气了，有多少肉食都给我亮出来。”
张海闻言面面楼苦色道：“将军放心，只要有银子属下一定办的漂漂亮亮！”
路仁哈哈一笑道：“那正好，我别的没有，就是有银子！”
整个贵阳府在路仁到来之后，终于撕破了笼罩府城的浓厚阴霾。
霍文有心想要阻止路仁如此奢靡浪费，上前劝道：“将军，如今流寇围城，城内的粮食暂时不宜过多浪费。”
路仁看了看霍文道：“难怪年纪不小了，还是一个文书，守城能有什么前途，把这些土司找出来，一并解决才是正道。”
霍文眉头紧皱道：“回禀将军，这些土人在密林中神出鬼没，行踪不定，实在难缠。”
路仁呵斥道：“当好你的文书便是，打仗的事情不用你多啰嗦！”
霍文闭口不语。
隔天一早，路仁来到了校场。
上了将台，身后竖起了自己的牙旗。
上千号正兵辅兵都被集中起来，只有伍长以上的身穿破旧皮甲，大部分战兵都是穿着布衣，至于辅兵更是衣着破烂。
看着眼前虽然装备简陋，可气势上却远超自己亲兵的军士们，暗道不愧是经历过实战的兵士，这种狠劲儿是自己的亲兵所没有的。
路仁没有废话，朗声道：“本将贾琏，出自荣国公府。”
校场之中一片哗然，「荣国公」的名头在军士之中就是金字招牌。
“朝廷饷银未至，暂时由本将出银补全你们的饷银。”
路仁得表明这是自己掏腰包给的银子，可不是朝廷给的。
古代士兵，和婴儿没什么区别‘有奶就是娘！谁发饷银就听谁的。’
随后看向倪二和昭儿道：“发银！”
一口大箱子被抬到了台上。
打开箱子，内里那明晃晃的银锭让所有人都为之动容。
路仁坐在了牙旗之下，看着一众军士有序上前领银，原本一潭死水灰暗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生气。
所有人领完银子后，还有几个箱子有银没有发完。
路仁再次起身道：“剩余本将的私产，暂时由把总张海收好，用于军士的后勤生活。”
如此大方的李云泽，当即获得了将士们的齐声喝彩，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，都带着火热。
路仁看向霍文道：“召集城内铁匠，开贵阳府军库，打造铠甲，修整武器，以备土人流寇。”
霍文想要说些什么，可被校场中鼎沸的声音掩盖住。
反正路仁没有听到“不符合朝廷法度”等声音！
短短两天的时间，路仁就收了军心。
这个时代里收揽军心没那么麻烦，好处给足了就行。
三丈高的青砖墙垣爬满青苔，雉堞间晃动着持矛士兵的剪影，弓弦紧绷如满月，投石机的巨臂在暮色里投下森冷阴影。
路仁勒住缰绳，见城门紧闭如铁铸，门环上凝结的冰碴在火把下泛着蓝光——这分明是座枕戈待旦的危城。
路仁见此暗暗点头，这个守城之将倒是有点儿本事。
“将军，小的去叫门。”
倪二拍马向前，铁拳砸在城门上，响声惊飞了檐角寒鸦。
“朝廷钦命贵阳偏将赴任，开城接令！”
声浪撞在城墙上反弹回来，惊起城下护城河的涟漪。
城楼一阵骚动，火把次第亮起，照见女墙后密密麻麻的军阵。
片刻后，粗麻绳系着的木篮从垛口垂下，吱呀作响的滑轮声里，先落下个穿青衫的文官正是贵定县文书霍文。
紧跟着跳下的武将身披半幅破烂皮甲，甲叶间漏出的布衫补丁摞补丁，腰间横刀的穗子已褪成灰白色，却是贵阳兵营把总张海。
“贵定县文书霍文，拜过将军。”
“贵阳府兵营把总张海，拜见将军。”
张海凑上前时，路仁闻到他身上浓重的铁锈味——那是甲胄长期不保养才有的腐腥。
路仁点点头，示意昭儿将自己的告身文书，将印委任状拿过去勘验。
验证之后，两人明显松了口气。
张海大大咧咧的行礼“将军可算来了！营中弟兄已三月未发饷，兵器库的刀都卷了刃，全靠弟兄们拿竹竿充数……”
“将军此来，可有带饷银？”
“将军。”霍文躬身打断道：“贵阳府已被围城数日，将军杀透重围来援，城中军民士气必当大振。”
他这么一说，路仁回想起早上出山口的时候，的确是察觉有不少人埋伏在出口位置。
安排大家穿戴甲胄通过，埋伏的那些人全都跑了。
“路上的确遇到叛逆拦截。”路仁颔首点头“不过看到我们兵甲整齐便跑了。”
说完之后，他招呼众人“准备入城。”
一路上已经习惯了这套流程的亲兵们，迅速上马入城。
身上只有一件早已破烂皮甲的张海，看着路仁身后人人一身皮甲艳羡不已。
至于饷银，路仁一路上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挑了几个小型土司，搜刮出来了数万两银子，以及不少粮食。
原本五六十人的队伍，这一路行来，收纳辎重兵四百，已经有了近五百之数。
在后勤辎重方面他还真是不缺。
来到府衙，路仁得知了一个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惊骇的消息。
难怪只有霍文这县衙之中的一介文书出城迎接，因为县令和县丞都跑了，所以只剩这个文书处理事务。
至于张海贵阳府兵营把总职务，还是之前县令临时封的。
要知道县令可没有权力封武官，这是他找的替死鬼。
整个贵阳府内，上至知府老爷，下至县尊老爷，居然全都在围城之前跑路去了重庆府。
至于正规军，把总以上的要么早已出缺，要么都是跟着老爷们一起跑了。
现在营中最大的就是张海。
“不是说叛军从来没有攻打过城池嘛，这么害怕干什么？”路仁喃喃道。
霍文讪讪道：“这些官老爷还不都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一套，一家老小全都安顿在重庆府，只要叛军一来跑的比谁都快！”
“哈哈！”路仁闻言是乐的不行“有意思，真有意思。”
“一群土人居然逼得贵阳府上下狼奔豚突，真是太有意思了。”
府衙众人默默低头，都以为路仁是在说反话。
实际上路仁真的是觉得搞笑，都说西南局势糜烂，实际上他一路行来，多是当地官员尸位素餐，但凡组织起军队反抗，那些土人真没什么好怕的。
也就那些土司首领过得是大富大贵，一手领着朝廷的封赏，一手搜刮着土人的财富，偶尔还能得到当地官员‘上供’的保护费，那可真是过的神仙日子。
而他们组织起来的所谓的反叛，就是这些土人手持竹枪，偷袭出城之人，更没有大型攻城器械，简直比流寇混的都惨。
就这，都能糜烂西南，真是搞笑至极。
霍文害怕路仁也跑了，连忙跪地道：“将军，贵阳军民皆以将军为尊。”
路仁摆摆手道：“放心吧，我来都来了就不会跑路！”
“张海！”
“卑职在！”
“贵阳现在有多少兵马！”
张海开口道：“正式兵约有五百，辅兵有三百！”
路仁盘算一下，再加上他带来的人，能凑出一千三百来人。
路仁点点头道：“现在欠了多少饷银？”
张海看向霍文，他就是一个大老粗，只知道欠饷，还真不知道欠多少。
霍文道：“回禀将军，如今已欠一年的饷银，合计两万三千六百二十两银子！”
路仁点点头，看向倪二道：“去辎重中抽出五万两银子，明天校场现场发银。”
又看了一眼张海，道：“再给张海三千两银子，采购城中的鸡鸭鱼肉，明天发完饷银之后，要进行酬军。”
“要求就一条，不准饮酒，肉食管够！”
倪二连忙领命。
张海闻言大喜道：“将军真将饷银带来了！”
路仁笑道：“我来的时候，朝廷可没有说饷银的事情，这些都是我个人的私产，暂时先发给你们便是！”
张海笑容一滞，对于路仁这位年轻的将军，有所改观。
路仁看了看张海道：“一会儿你还要准备明天酬军，可不要小家子气了，有多少肉食都给我亮出来。”
张海闻言面面楼苦色道：“将军放心，只要有银子属下一定办的漂漂亮亮！”
路仁哈哈一笑道：“那正好，我别的没有，就是有银子！”
整个贵阳府在路仁到来之后，终于撕破了笼罩府城的浓厚阴霾。
霍文有心想要阻止路仁如此奢靡浪费，上前劝道：“将军，如今流寇围城，城内的粮食暂时不宜过多浪费。”
路仁看了看霍文道：“难怪年纪不小了，还是一个文书，守城能有什么前途，把这些土司找出来，一并解决才是正道。”
霍文眉头紧皱道：“回禀将军，这些土人在密林中神出鬼没，行踪不定，实在难缠。”
路仁呵斥道：“当好你的文书便是，打仗的事情不用你多啰嗦！”
霍文闭口不语。
隔天一早，路仁来到了校场。
上了将台，身后竖起了自己的牙旗。
上千号正兵辅兵都被集中起来，只有伍长以上的身穿破旧皮甲，大部分战兵都是穿着布衣，至于辅兵更是衣着破烂。
看着眼前虽然装备简陋，可气势上却远超自己亲兵的军士们，暗道不愧是经历过实战的兵士，这种狠劲儿是自己的亲兵所没有的。
路仁没有废话，朗声道：“本将贾琏，出自荣国公府。”
校场之中一片哗然，「荣国公」的名头在军士之中就是金字招牌。
“朝廷饷银未至，暂时由本将出银补全你们的饷银。”
路仁得表明这是自己掏腰包给的银子，可不是朝廷给的。
古代士兵，和婴儿没什么区别‘有奶就是娘！谁发饷银就听谁的。’
随后看向倪二和昭儿道：“发银！”
一口大箱子被抬到了台上。
打开箱子，内里那明晃晃的银锭让所有人都为之动容。
路仁坐在了牙旗之下，看着一众军士有序上前领银，原本一潭死水灰暗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生气。
所有人领完银子后，还有几个箱子有银没有发完。
路仁再次起身道：“剩余本将的私产，暂时由把总张海收好，用于军士的后勤生活。”
如此大方的李云泽，当即获得了将士们的齐声喝彩，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，都带着火热。
路仁看向霍文道：“召集城内铁匠，开贵阳府军库，打造铠甲，修整武器，以备土人流寇。”
霍文想要说些什么，可被校场中鼎沸的声音掩盖住。
反正路仁没有听到“不符合朝廷法度”等声音！
短短两天的时间，路仁就收了军心。
这个时代里收揽军心没那么麻烦，好处给足了就行。